不世仙✧

抓紧机会摸鱼,时刻准备摆烂。

【鸣钟荧新44h 21:00】中年爱情

上一棒:@你好我是AC

下一棒:@butters.


*让我们隆重有请今日寿星——钟离先生!

 

*私设背景与天理决战后新生的提瓦特大陆,再续前缘

 

*钟离x旅行者,代嗑都ok,开心最重要诶嘿


*全文1w+,阅读愉快

 

 

 

 

 

 

 

 

 

————————————

 

 

 

 

 

 

 

 

 

0.

 

当旅行者在梳妆无意间揪下几根白发时,当旅行者出门后又一次忘记自己需要购买什么时,她就知道,自己的生命周期,步入了中年。

 

长生种的寿命以千年为单位无限延长,直至普通人无法到达的时间尽头,约等于永生,而非永生。他们也会像普通人一样生长、发育、衰老、死亡,只不过那根时间轴被无限拉长了。

 

同样的,长生种也有相应的、抗衰老的手段。旅行者所属的种族会选择冬眠几百年,将一段记忆遗忘,待冬眠醒来,生命便会重新焕发活力。当然,冬眠地点,自然是需要仔细斟酌的。

 

旅行者决定冬眠一次。

 

距离旅行者上一次冬眠醒来已经有三千年了,三千年前,她带着残缺不全的记忆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苏醒——提瓦特大陆、旅行者的身份与种族、与兄长告别的画面,这是旅行者能从记忆碎片中读出来的东西,其他的就想不起来了,于是旅行者猜测上一次冬眠前,自己应当是受了什么致命的伤害,那些快乐的、痛苦的、遗憾的、悲伤的记忆,通通被用来填补这致命的缺口了。

 

旅行者曾经尝试过去寻找那些缺失的记忆,但那需要冬眠,而冬眠的地点需要经过严格的筛选,决不能随意找个山洞了事,她可不想在找回记忆前被野兽吃掉或者被冻死——不得不承认,旅行者延长的只有生命的长度,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她的生命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于是乎唯一的办法便只有租一间或是买一间屋子了,但这也很危险,若是所托非人,万一在旅行者冬眠的时候对她做些坏事,她可没有办法阻止。

 

所以冬眠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旅行者带着寻找冬眠地点的目的在提瓦特大陆人流浪了三千年,与无数人相遇又别离,白头发都拔了几轮,还没有找道一个合适的地点用以冬眠。好在她还算耐心,这也是长生种必修的课程,在漫长的生命中,旅行者早就学会了忍受寂寞,给自己找乐子。

 

与人相遇又别离,观察建筑在时间的流逝中磨损、翻新,都是很有意思的事。偶尔旅行者也会用自己的学识与武艺,帮助路过的地方解决几个小麻烦,然后功成身退。

 

旅行者从未想过要离开提瓦特世界。

 

——因为这里,是她认定的家,她的心,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根了。

 

 

 

 

 

 

 

 

 

1.

 

旅行者最近看上了璃月港的往生堂。

 

实际上,上次冬眠结束后,旅行者便是在往生堂醒来的。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想过再在往生堂冬眠一次,先不说人类建的店铺能存在多久,旅行者也不是故意把所有人想得那么坏,只是世道向来如此,人心还是不得不妨。

 

不过说来也奇特,在她流浪的这三千年里,往生堂不仅没有倒闭,反而还扩展了新的业务。

 

原先是替人操办白事,如今红白喜事都办。

 

旅行者再次看中往生堂,是因为近日往生堂新来的客卿。

 

那客卿是一条龙,是一条很漂亮的璃月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化形之初,这位客卿并不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龙角与尾巴,普通人看不见,旅行者却看得见。有时候旅行者路过往生堂,偶尔能看见穿着一身璃月古式长袍的客卿拖着那条带有小祥云的尾巴坐在门口晒太阳看书,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有时会有鸟雀落在他的龙角上,他也不恼,一动不动的,就这般让鸟雀在他的龙角上休憩,若不是客卿时不时地翻翻书,喝一口茶,旁人准会认为这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这位客卿名为“钟离”,据说学富五车,无所不能,如今已然是璃月港炙手可热的人物,还被七星奉为座上宾。纵是如此,这位钟离先生也是不骄不躁,从不因身份而逞凶,谁找他帮忙,价钱从来都是依难度来算,不因达官贵人减半分钱,不为穷苦百姓多一分价,是一位真正的君子。

 

龙,是神话中的生物,更是长寿的种族,有这样一位先生坐镇往生堂,在往生堂冬眠,会安全很多。

 

一分价钱一分货,旅行者流浪这些年也没忘了攒钱,三千年的积累下来,除却摩拉,也攒了不少奇珍异物——听闻那位钟离先生最喜这些,正方便她投其所好。

 

打定主意,旅行者拟好一份契约,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晴天登门拜访。

 

坐落于璃月港的往生堂,仍旧是璃月古式建筑的模样。

 

先前远看时便觉得气度不凡,如今近了来看,更是觉得璃月古诗中“陌上君子,举世无双”这句并非胡诌。

 

那双狭长的石珀眼不怒自威,而眼尾的一抹殷红,则为先生添了些许柔和,实在是令人百看无厌。

 

到达过不少世界的旅行者什么美色没见过,实际上钟离在旅行者见过的美色中也只能堪堪排在前列,但这副皮囊却仍旧晃了旅行者的眼,脑海中闪过一些细碎的画面,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也有这么一位叫做“钟离”的年轻客卿,曾与她举杯畅谈,之前只远远瞧一眼钟离,放到现在看,竟是有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

 

那些画面太过稀碎,转瞬即逝,而在人前失神很是无礼,旅行者轻轻摇了摇头,试图将脑海中的画面暂时甩开,她认真地同这位年轻的客卿的见礼,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原来如此,”听过旅行者的来意,钟离转了转套在拇指上的玉扳指,声音不辨喜怒,他拎起搁在一边火炉上茶壶为旅行者续了茶,“往生堂虽未接过此等委托,不过此事既非为作恶,支付足够的报酬,往生堂可以将一间房租与你几百年,并在期间为你提供庇护。”

 

旅行者报上了她所能支付的最高价格,生意场上讲究你来我往讨价还价,但她总觉得,同这样一位先生讨价还价,总归有些不太风雅,旅行者有些吃惊于自己潜意识里竟然在抗拒这样的事,更何况事关人身安全,花个三千年的积蓄,也不算大出血。

 

面对这样一个价格,钟离没有很快应下:“旅者,你准备何时冬眠?冬眠时限是多少年?”

 

“十二年后的十二月初,我需要冬眠五百年,钟离先生。”旅行者回答道。

 

“往生堂近日人手不够,但暂且也没有招人的打算,报酬我只取你三分之一,”钟离垂下眼帘思索片刻,道,“但这十二年里,你要做我的助手。你觉得这样如何,旅者?”

 

“自然是可以,只是钟离先生,我对璃月的礼制并无深刻的了解,只对日常交流的礼数知道些皮毛,怕是会给先生添乱。”

 

“无妨,这并不是太难。”

 

“既然先生这般说,那就照先生的说的来,我听先生的。”旅行者爽快地应下,先前自己拟订的契约自然是不能再拿出来了,钟离去书房取来笔墨纸砚,写了两份契约,一人一份,旅行者看过后,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钟离随后也落了款,他的字就如他的人一般,龙飞凤舞,遒劲有力,笔锋凌厉,收尾却柔和,刚柔并济。

 

解决了人生中的一桩大事,旅行者美滋滋地将契约收好,由着钟离带着她去挑房间,旅行者最后挑了一间窗户向阳的房间,窗台上还摆了一盆琉璃百合,实在是惹人怜爱,旅行者越看越喜欢。

 

临行前,旅行者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心心念念的问题:“钟离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客卿微顿片刻,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刹那间春回大地,百花斗艳。

 

“或许呢。”

 

 

 

 

 

 

 

 

 

2.

 

成为钟离的临时助手后,旅行者接的第一份委托,是婚礼。

 

娶亲的那户人家请钟离去做司仪,旅行者就帮忙置办婚礼的行头,迎亲的日子定在璃月古历的正月十五的海灯节,算是双喜临门,而与此同时,也更忙碌了。

 

不过冬眠地点择选的头等大事解决了,旅行者忙也忙得开心,笑容也灿烂了不少,每日如一只飞雀般在嫁娶的人家间进进出出,按照钟离教的璃月婚俗筹备置办,一开始颇为生疏,但很快便上手了。

 

除夕和大年初一那两天,旅行者和钟离歇了两日。

 

往生堂里的仪官们都放假回家过年了,堂主也回了老家,只剩下无处可去的旅行者,还有客卿钟离。

 

本来旅行者是打算请钟离到琉璃亭搓一顿的,但钟离提议就他们两人,不如亲自下厨,在这样特别的日子里,也别有一番趣味,于是旅行者就张罗着做了一顿年夜饭,钟离本也想帮忙,旅行者想起上次钟离要亲自下厨贺她“乔迁之喜”,一碗腌笃鲜做了整整一日,把特意空了半日肚子想着大饱口福的她饿得头晕眼花,当机立断地婉拒了。钟离大抵也是想起那件事,清咳一声,难得有些困窘,最后还是得体地笑笑,退出了厨房。

 

钟离说就两人吃饭,无需太过细致,做几道各自喜欢的菜肴便好,但旅行者还是下了几分功夫琢磨,做了不少璃月菜肴,以小碟装盘,如此一看既不浪费粮食,也能摆上一桌,显得十分热闹欢腾,再开一坛钟离珍藏的百年桃花酿,由暖黄色的灯光衬着,实在是美妙。

 

热雾氤氲,旅行者挨着钟离坐下,端起羊脂玉的酒盏,笑眯眯地与钟离碰杯:“新年快乐,钟离先生。”

 

“新年快乐,旅者。”钟离于是也笑,眼尾的殷红登时鲜活无比,纤长的指节被黑色的皮革包裹,捏着那莹润的羊脂玉酒盏,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还是钟离先生这里好,”旅行者高兴,一时间多贪了几杯酒,被暖炉热气熨帖得有些醺醺然,“其他的店家瞧着我的容貌,都不肯卖酒与我,只拿无酒精饮料和酒酿圆子敷衍我,实在是扫兴,在钟离先生这,我却能白喝呢。”

 

“开店营业,自然是要谨慎,也是对顾客负责,”钟离拎起公筷给旅行者夹了几块子醋溜白菜,“美酒虽好,切忌贪杯。”

 

旅行者却嘿嘿傻笑起来,大概是许久没喝过酒,醉了。

 

钟离无奈叹气,想起库房中还有蜂蜜,便起身打算去取一些给旅行者煮醒酒茶,醉歪歪的旅行者见状,不明就里地跟着起身,结果被椅子绊到,差点掀了桌子,在钟离未反应过来时摔进了他怀里。

 

温香软玉入怀,满怀酒香,掺杂着不知名的花香,钟离喉结滚动,没有当即扶着旅行者站好,喝酒没醉,被这酒气一熏染,倒是有些醉了,恍惚间似乎瞧见个金发石珀眼的姑娘,一模一样的相貌,更为灵动的神态,鼓着腮帮子宣称自己已经到了喝酒的年纪,但最终还是乖乖把面前的酒酿圆子吃得一干二净,又趁着谁不注意扑上来亲了谁一口,得意洋洋地宣告“还不是让我喝到了酒”,再带着所剩不多的胆气编了一个蹩脚的理由一溜烟跑了。

 

正逢弯月当天,夜幕深深,遮盖了少女心事,又掩藏了一颗怦然跳动的岩心。

 

山也恍惚,月也恍惚。

 

钟离深吸一口气,敛下心中万般情绪,却发现怀中的姑娘已然睡着了。

 

唇畔温软的触感好似真实发生过,钟离一只手扶好旅行者,抬起另一只手触了触唇瓣,良久,失笑。

 

大抵的确是见过的。

 

美酒虽好,切忌贪杯。

 

 

 

 

 

 

 

 

 

3.

 

大年初一,旅行者是在鞭炮声中醒来的,她迷迷糊糊地抓了抓头发,瞧了眼自己未曾换下的衣服,简单洗漱过后下了楼,正巧钟离沾了一身鞭炮碎屑进屋,同她道早安,又解释道:“你昨日喝醉了,我不便为你换衣,只能扶着你回房,为你盖上被子。”

 

“让先生见笑了,”旅行者微窘,刚放了能喝酒的大话就喝醉,这打脸来得也忒快了点,下次再也不随便乱说话了,“先生起这般早,是为了放鞭炮?”

 

“嗯,这是璃月旧习,在大年初一起早开门放鞭炮,是为开门红,也为迎新。”钟离应道,“我熬了些醒酒茶,要喝一杯么?”

 

“却之不恭。”旅行者笑着应下,两个相视一笑,昨夜的事就此揭过。

 

璃月港鞭炮一日接着一日放,那两户人家的婚期也近了,这几天,璃月港的居民都知道了钟离先生最近新收了个年轻姑娘做助手,俏生生的,人好看,嘴也甜,做事利索,很难不让人喜欢,英俊的客卿和貌美的助手,同样少年老成(看起来),好八卦的璃月人免不得要善意地揶揄几句郎才女貌,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钟离名声更盛,两个人从未被揶揄过。

 

旅行者虽然平日里做事有条不紊,但真到了迎亲这天,还是不免有几分紧张,算来这也是她在往生堂的第一份工作呢,自然是希望尽量做得好一些,开一个好头。她搓了搓手,看了眼气定神闲的钟离,忽然就安下心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毕,送入洞房。”

 

这家人选的是传统的璃月的婚礼,盖着红盖头的新娘通过一条红绫,由新郎牵着进了内堂,做司仪的钟离一句句唱礼,他的声音很好听,犹如珠玉落盘,却不轻佻,给人一种厚重的安心感。

 

红色在璃月是喜庆的颜色,婚礼的礼堂更是一红到底,纯粹的红色晃得旅行者眼花,思绪也变得杂乱了,心里没来由地堵得难受、发堵。

 

残缺的记忆又开始作乱,大战过后的原野弥漫着硝烟和血的味道,好像是赢了,残存的士兵在清点人数,她则看着被血浸透的衣裙发呆,最后沿着边撕下一长条来,抛给了前面的年轻男人。

 

『先生,我走不动了,牵着我走吧。』

 

青年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握住衣条的另一端的手摆明了他的态度。

 

她于是松了口气,好似许久以来压抑的什么都释放出来一样,肩上的重担一下子轻了,话匣子也打开了。

 

『先生,我听说璃月的婚礼,是由新郎通过一条红绫牵着新娘进礼堂的,你说我们现在这样,算不算成婚呀?不对,我还少个红盖头……』

 

少女说得出神,完全没发现走在前边的青年何时停下了脚步,一不留神,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璃月还有佳话,说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宾客满堂。』

 

少女揉着发痛的鼻子刚想嘟囔两句,青年开口了,在空旷的战场上,掷地有声,像是给少女的承诺,更是对自己的提醒。

 

『该有的,我不会少一样。』

 

 

 

 

 

 

 

 

 

4.

 

入席时,只有旅行者的位置上放着一碗酒酿圆子,一看就知道是客卿先生的授意,她想起除夕夜喝醉那事,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薄红,座位在旅行者身边的钟离也看见了,于是很自然地问:“不喜欢吃吗?”

 

旅行者清咳一声,胡乱摆着手试图解释,而钟离伸手过来,端走了那碗酒酿圆子,叫来主人家,请他们为旅行者换了一壶花茶,“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原先只想着你酒量浅……”

 

“先生…先生!”

 

钟离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巨大的尴尬伴随着窘迫的情绪迅速霸占了旅行者的大脑,她急促地喊了两声“先生”,端起刚放在她面前的花茶狠灌了一口,低下头,略带哀求地又唤了一生“钟离先生”。

 

而钟离神态自若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只玉雪可爱的酒酿圆子吃,但若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眉宇微微皱起,似乎带着些许微不可察的懊恼。

 

大抵是想开个不痛不痒的玩笑,没料到旅行者会是这般反应吧。

 

万幸这一桌只有她们两人。

 

旅行者低头又喝了一口花茶,欲盖弥彰地想。

 

喝了喜酒,旅行者凑热闹去闹了一回洞房,摸了一把喜糖,顺带给这对新人拦了拦闹得太过头的,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钟离问旅行者要不要逛逛海灯节的夜市,旅行者剥了一颗桂圆,点头说好。

 

璃月美好的事物与浪漫的传说似乎总与夜晚有关,平常就有夜市与街头表演,更别说今日是海灯节了。

 

无数盏承载着美好愿望的霄灯被放飞到夜空,旅行者眯着眼瞧了好久,才在霄灯中间找到了那轮圆圆的月亮。

 

正月十五的夜风还是有些冷,旅行者裹紧了身上的毛绒披风,兴致勃勃地围观游人猜灯谜,在规定时间内答对十道就能换取一盏漂亮的霄灯,店家还提供纸笔,供人写上愿望后放飞。

 

旅行者看了一会,来了劲,也参与进来,怎么说有段时间她在璃月待了一百年呢,区区灯谜,不在话下!

 

感谢她的记忆力,十道灯谜里有九道是旅行者曾经见过的,毫不犹豫地说出了答案,最后一道灯谜,“十张口,一颗心,打一字。”这条看上去似乎比前几道要简单,但是旅行者没见过,又或许是见过,又忘了,靠着记忆力“作弊”的旅行者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揪着头试图用璃月人的方式思考,瞧了眼沙漏,时间不多了。

 

停在这里,怪可惜的,旅行者悄悄抬眼看了看钟离,钟离低头看了一眼,张口说出了答案:“谜底是‘思’。”

 

“老板,我们是一起的,我的同伴答出来也算吧?”旅行者紧张地看了一眼店家,刚刚答的时候看中了一盏霄灯,只有猜对十道灯谜才送的。

 

“算,算,这位姑娘,请来这边挑选喜欢的霄灯,”店家笑着将旅行者手中这写着最后一道灯谜的红纸条收走,重置了沙漏,“钟离先生也来逛夜市啦?”

 

“嗯,”钟离略略一点头,算作应答,“为何将这一道灯谜作为最后一关?”前面九道灯谜,都是越往后,越难的。

 

“不瞒您说,我这第十道灯谜,都是这一道,”店家笑着解释,“猜灯谜嘛,一般都是过五关斩六将,越来越难的,但是苦尽总该甘来吧?前面那么难的灯谜都猜出来了,自然该好好高兴高兴了,也是个好兆头。瞧着旁人高兴的模样,我也能高兴。”

 

“这谜底的‘思’,也是我的一点自省,饮水思源,做生意要诚信为本,亦是对游人的一种祝福,不少人因为这一个‘思’字结缘呢,”店家似乎想起了什么,朝旅行者的方向挤眉弄眼,“虽有些唐突,但是钟离先生,‘劝君惜取眼前人呐’。”

 

“我们只是……”钟离顿了顿,道,“朋友。”的确,满打满算认识也不过半月之久,抛却契约不谈,确实只能算是“朋友”。

 

“我卖霄灯可好多年啦,”有客人要猜灯谜,店家高声喊了一句“就来”,又回过头来补了一句,“您别怪我多嘴,您啊,看那位姑娘的眼神,就像那些愣头小子看自己心尖尖上的姑娘一样。”

 

…不一样吗?

 

说完,店家就去招呼客人了,钟离站在原地,心中微动,抬头,一眼就从灯笼间找到了旅行者的身影,她挑了一盏霓裳花形状的,同店家借了纸笔后,高兴地一路小跑到他面前。

 

“多谢钟离先生仗义相助,”旅行者举起霄灯,“我可以分一个愿望给你!先生要自己写,还是我帮先生写?还是先在纸上写一下?”

 

钟离低吟片刻,接过旅行者手中的笔,在其中一片花瓣上,写下了一个“思”字。

 

旅行者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璃月传统,严肃地表示自己不会看,自己在另一面小心翼翼写了几笔,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把灯放飞了。

 

钟离瞧着她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盛开的霓裳花晃晃悠悠地浮到空中,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再也看不见。

 

放过霄灯,又看过几场烟火表演,吃了些小吃,旅行者仍旧很亢奋,不过也自觉到休息的时间了,便收了玩心问钟离要不要回去,对这样的事,钟离一向是点头的,乘兴而来,兴尽而归,旅行者打了一个饱嗝,小声唱起了歌,她隐约记得这是家乡的童谣。

 

路过某个露天戏台,台上正演着来自过去的传说,来自异乡的少女与璃月仙众一同,拯救了从前的璃月。

 

 

 

 

 

 

 

 

 

5.

 

与钟离相处的这段时间过来,旅行者越发觉得,钟离是个妙人,就如传闻一般谈吐优雅,博学多识,或者说,比传闻还要优秀,不同于学究一般的古板形象,钟离反而很会开玩笑的,从不过火,恰到好处。

 

而记忆的碎片时不时浮现,旅行者猜想自己从前应当与钟离认识,而且还很熟,钟离或许也和自己一样,受过什么重伤,把什么都忘了,那么他就不是初生的龙,而是和她一样,因为致命之伤而陷入沉睡,最近才苏醒。钟离先生也与她一样时不时会想起些什么吗?

 

旅行者很好奇从前自己与钟离的关系,不过也不急着探索,在提瓦特大陆流浪的这些年来,她根据各地的传说故事大概猜出些事,钟离或许就是她留在提瓦特大陆最重要的理由。

 

反正他们的时间还有很长,漫长的旅行让旅行者学会了把握当下,如今的提瓦特,已经在破碎中重生,人应该向前看,总有一天会全部想起来的,旅行者确信钟离与她做了一样的选择,他们互相迁就的生活习惯、不言而喻的默契,都已经说明了一切。

 

心照不宣。

 

往后的日子如流水一般流逝,旅行者与钟离的关系仍旧是不咸不淡的,钟离大概恢复了不少,他的龙角和有着小祥云的尾巴都不再频繁地显现于旅行者面前了,古式长袍也换成了修身的衬衣与长裤,大概从前的长袍是为了遮盖尾巴。

 

至于为什么要强调是有着小祥云的尾巴,因为旅行者一直惦记着想要撸一撸,看着油光水滑的,手感一定很好……咳咳。但出于对钟离的尊敬,好几次那尾巴就搁在旅行者手边,旅行者都忍住了。

 

甚至有次盯得太久,被钟离瞧了出来,一句“旅者,你在看哪里”吓得旅行者魂都要飞了。

 

旅行者一点也不想被钟离当成轻浮的人。

 

哎,只能看不能摸,遗憾啊。

 

 

 

 

 

 

 

 

 

6.

 

除了操办各种典仪,钟离收到的委托包括且不限于鉴宝、题字、处理各种经济纠纷,按理来说纠纷应该去找律法专家,但在这方面钟离也很在行,名声隐隐要超过那位在律法方面排第一的仙鹿专家了。

 

是的,璃月港最具权威的律法专家是传说中的仙人,是很可爱很漂亮的一只小仙鹿,笑起来很好看,前几天旅行者随钟离办事的时候还同她打过招呼呢。

 

旅行者还记得那位叫做“烟绯”的仙人在看见她和钟离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揉了揉眼睛,“好久不见”话音未落,又急急改成“你们好啊”,一幅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却隐隐带着哭腔。

 

于是旅行者猜测这也是一位故人,关系可能还不错呢,仙人寿命长,认识从前的她也很正常。不过说起来,这还是除了钟离外旅行者第一次遇到与她过去有关的人,从前她听闻过这位律法专家,不过旅行者没遇见过什么法律纠纷,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仙人长寿,但也终究会被磨损,而那些流传下来的故事和传说也会在时间的流逝中遗失、被误解,最终回不去原先的模样,好似人来到这世上,便是为了被遗忘。寿命越长,经历的离别也就越多,身为普通人的老友会先一步逝去,而同等寿命的人,终有一日,也不得不互相遗忘。

 

想到这里,旅行者有点惆怅,瞧见钟离的背影时,又忽然释然了。

 

钟离先生还在呢。

 

只要看到钟离,旅行者就莫名感到安心。

 

——那不是突如其来的心动,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这是经过岁月洗练的安心。

 

现在这样就很好,过去发生了什么,管他呢。

 

旅行者忽然有些不舍得冬眠了。

 

“旅者,怎么不走了?”发觉旅行者停下了脚步,钟离转身,问道。

 

“我饿啦,先生,”旅行者迈着轻快的步子小跑跟上,“我们去吃酒酿圆子吧?”

 

 

 

 

 

 

 

 

 

7.

 

遇到烟绯似乎是一个信号,接下来旅行者偶遇故人的频率忽然就变高了。

 

又或者是之前便发现了旅行者,只是不忍打扰,如今压不住如今的潮的思念,便装作“偶遇”。

 

降魔大圣魈至今仍然奔忙在降魔一线,但他似乎不太习惯璃月的发展速度,旅行者好几次见他在某处大楼的楼顶迷路了。

 

甘雨小姐还做着月海亭的秘书,工作繁忙无比,但每次路过往生堂时,都会在外驻足良久。

 

旅行者还见到过蒙德那位传奇风神,也不知道是他没有刻意伪装还是旅行者敏锐的知觉,旅行者第一眼就认出来,破碎记忆里那绿衣的少年。

 

是盛夏了,少年身形的神明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晃着腿,将一只红彤彤的苹果抛给了旅行者。

 

“你们最近过得好吗?”不愧是传闻中的歌仙,声音历经千年的洗练,依旧清脆宛如天籁。

 

“过得很好,你呢?”旅行者接下苹果,用裙摆擦了擦,啃了一口,很甜,她猜“你们”指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她,另一个是钟离先生。

 

一时无言。

 

“真好啊。”提瓦特大陆上最著名的吟游诗人却只说出这样一句话,“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其他几个国家也变了很多,一定要一起去看看——噢,我是说,如果要周游世界,第一站一定要去蒙德,那里的蒲公英酒要是再错过了,可就遗憾了。”

 

这话其实有些语无伦次,又有些无厘头,通透的风神,有朝一日也会因为故友重逢而变得激动有些无措吗?

 

“好啊。”旅行者笑着应下,“一定来。”

 

话音落下,风神松了口气,好似这才放松下来,神色鲜活了不少,他转了转眼珠子,跃下了树,“老爷子现在如何?实力恢复记成?我可不想再被他一拳打飞了——”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毕竟旅行者还没见过钟离动武的样子,要不要随便编两句?

 

旅行者思索片刻,抬头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她心领神会地转身,果然看见钟离提着一小包东西走过来,旅行者不由得失笑,她冲钟离招招手:“钟离先生,你买了什么呀?”

 

“天酥堂新出炉的莲花酥,我记得你曾说过想买却因队伍太长,排到你时已然卖光了,今天路过,我看还有,就买了些。”钟离解释道,“你若是现在回往生堂的话,应当还有些温热,若是你还有事要做,我就放在炉边给你温着。”

 

“横竖我也没什么事,我现在就回去。”旅行者乐呵呵地凑过去,“我听闻璃月港最近开了家新的茶馆,或者我们去那里也可以?就是不知道老板准不准自带茶点了。”

 

“好,那我们便去看看,”钟离笑着应下,“你带路?”

 

“好哇,那先生随我来。”旅行者于是走到前边给钟离带路,细长纯白的披风在她颈后摇摇晃晃,在盛夏的阳光下,轻快得像只蝴蝶。

 

钟离在她身后跟着,静静地看着这只蝴蝶,渐渐地与记忆中的重合。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石珀色的眼底流淌着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温柔。

 

 

 

 

 

 

 

 

 

 

8.

 

没有委托的时候,茶馆是钟离和旅行者经常消磨时光的地方,但其实往生堂也珍藏有好茶,负责做饭的张师傅做得一手好茶点,其实旅行者对茶的兴趣并不是很浓烈,其实除了听戏钟离还有其他的爱好;茶馆虽有说书先生吧,但其实旅行者并不太算这类表演的忠实观众,其实有时候旅行者自己遇到的事比说书先生讲的故事还要离奇有趣得多——但旅行者就是喜欢和钟离一起,在璃月港某个茶馆包下一个雅间,喝茶嗑瓜子吃茶点听说书,有时候是钟离提议,有时候是旅行者邀请,在茶馆一坐便是好几个小时,也不知道是旅行者的习惯不知不觉间被钟离所影响,还是钟离因旅行者而使得爱好变成了习惯。

 

时间在茶馆里被拉长。

 

其实旅行者有时候总觉得现在的生活不太真实,毕竟太过安逸了,单拿她独自旅行的那些年中的一年来说,都有遇到过不少纠纷呢。

 

偶尔旅行者也会做些来自于过去的噩梦,多是尸堆成山的战场,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奔跑,不停地呼唤着谁的名字,从前听不清,如今她知道唤的是钟离——她就在那样空旷的地方跑呀跑呀,她害怕找不到钟离,更害怕在尸堆里瞧见钟离的脸,而呼唤得不到回应,也万幸地没在地上瞧见与他相似的脸。

 

明明只是梦,她怕什么呢?无非是没有任何预兆的永别罢了。

 

因噩梦而惊醒的旅行者总要一个人独自愣神好久,直到那股萦绕心头的恐惧逐渐消散殆尽,才下床穿衣洗漱。

 

旅行者还是没能完全想起丢失的记忆。

 

钟离先生呢?不太清楚。

 

大概是战争后遗症?旅行者有时候会自嘲地想。那这样看来,她的症状还算好的,只是丢失记忆和做噩梦而已,但更多的人,却在那场战争中失去了家人、朋友、恋人,乃至自己的生命。

 

还好最终她们赢了。

 

初冬,又一次从噩梦中新来,旅行者披上厚厚的毛绒披风,走到了窗台前,摆放在窗台上的琉璃百合蔫了吧唧的,看上去就要死了,旅行者决定等下去找钟离帮忙,她觉得还是可以拯救一下,不让这盆琉璃百合变成被她养死的第七盆琉璃百合。

 

……咳。

 

旅行者洗漱过后下课楼,一眼就瞧见了钟离那双腿,他正踩在桌子上挂灯笼,一位仪官正给他扶着桌子。

 

噢,一年又要过去啦。

 

旅行者走出门去看,对联已经贴好了,是钟离的字迹,灯笼挂好了一边,钟离在挂另一边,旅行者踏出门来的时候他正好挂完,要下来。

 

于是旅行者伸手去扶,但其实这点高度根本没有必要,但她下意识地就这样做了。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钟离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旅行者一怔,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钟离没有戴手套,而就这一恍神的功夫,钟离已经下来了。

 

“早安。”

 

“早安,钟离先生。”

 

仪官早不知道去哪儿了,旅行者的眼神偷偷往下瞟,钟离没有松开手。

 

怦咚、怦咚——

 

“要一起去吃早点吗?张师傅明日才回老家。”钟离发出邀请。

 

“好啊。”旅行者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面上还是有些雀跃。

 

“你看上去似乎有些高兴。”钟离微微别开头,视线最终还是不可自制地落在旅行者身上。

 

“钟离先生呢?”旅行者不答反问。

 

“我也有些高兴,”钟离于是露出一点笑容,“走吗?”

 

旅行者败下阵来,略带慌乱地移开脸。

 

“走、走吧。”旅行者清咳一声,末了,欲盖弥彰地补充道,“去厨房?呃,不对,张师傅好像不太喜欢做饭的时候有旁人在,是,是去餐堂才对。嗯,去餐堂。”

 

钟离听破不点破,只是默默握紧了一点,才道:

 

“嗯,去餐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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